大家风范
庆承瑞：人民科学家的风采和人格魅力
来源：《物理》杂志
时间：2005-06-13
今年欣逢彭先生九十华诞，我和大家，更确切地说，是和众多彭先生的弟子们一起，衷心祝愿彭先生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彭先生在学校时没有直接教过我，因为我生得晚了点。但我却早就从清华老校友那里听说了先生的大名和他的种种逸事。比如说，先生在他的极富特色的数学物理课上，常常会给学生们留下几分钟思考消化新讲内容的时间。这时，先生自己也不闲着，会在一旁悠闲地吃几粒花生米。如果有学生前来提出问题，先生会高兴地和学生讨论起来，并且给予学生同吃花生米的奖赏。所以，听彭先生的课一点也不枯燥。但就是在这样宽松的一学年的课程中，彭先生将全部高等数学中线性的部分，极为精练地集中教给了学生。特别是告诉你在何种条件下，各种方法如何应用，给学生以深刻的印象，并终身获益。
我十分遗憾，未能赶上亲耳聆听彭先生精彩的数学课，但又十分荣幸地亲身领略到先生渊博而深厚的数学功底。记得一次是在碰到求解磁流体力学自由界面问题时，还有一次是在讨论某一类发散级数的收敛性问题时。两次都是在和彭先生的讨论中受到极大启发，最后都比较圆满地解决了问题。我知道有不少学生和我一样，在求解物理中的数学问题时，受到彭先生高明的指点。可是并不是很多人都知道，先生除了科学上的造诣以外，对外文，特别是英文有极高的水平。理论所的很多人也许还能记得，彭先生能背诵不少英国著名诗人，如Hamilton的诗篇。其实，先生在拼字棋(scrabble)的游戏中也是高手。每年春节，我和秦旦华、黄畇去先生家拜年时，总要被留下来和先生对局几盘，大多数情况是先生赢。这不仅是因为彭先生掌握的英文词汇量大，知道许多古怪的生僻字。更妙的是，在看似一堆死棋，无路可走时，先生往往会只用一两个字母，出奇不意地给棋打开局面，一下拼出好几个字，当然一下就拿到高分，而我们往往是大败而归。
在和彭先生的交往中，使我感受最深的，是先生对待生活的高度积极而乐观的态度。一般人们往往在顺利环境中能对生活抱积极乐观的态度，一但处在逆境或遇到困难时，要保持这种态度就绝非易事了。1999年初，彭先生因眼疾住进了北京医院，诊断结果，是要摘除白内障并植入人工晶体。对于当时已是84岁高龄，且有多种疾病的彭先生，这应该是一个不小的手术。手术后，所里的同志去看他，我也去了，老人家精神很好。当问起他手术的情况时，彭先生告诉我：躺在手术台上，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仍然听得见医生护士们的交谈。主刀的医生中，一名是山东大汉，另一名是山西娇小的小姐。于是，听他们一面给自己做着手术，一面交换着具体操作的意见时，彭先生居然诗兴大发，作起词来。这首词是这样写的：
复明记(自撰调)赠师自安大夫
柳絮飞将尽，正值风和日丽。浮游楼前，盘旋廊面，沉扬集散都由气。升楼顶，手术室内，卧听双簧戏。胶东大汉声音爽，山西小姐操作细。术前术后，老主任把关，令人心慰。病房护理有序，蛋白限量有准，卫生服务满人意。新秀成长靠实践；吸收经验多方计。祝师大夫锐意进取，精益求精，日深造诣。做一位广有作为的复明使者，胜利跨入二十一世纪。
这首词，如果从纯文学的标准来评点，也许并不是高水平的；甚而在彭先生自已诸多篇诗词中，也不算是好的。但这首词却深深地打动我，因为这件很小的事却典型地反映了彭先生对待困难，对待人生的态度。这些年，彭先生除了年事已高，不时总有些疾病的干扰以外，在自己的生活中，也并非总是事事顺遂的，但彭先生总是泰然处之，积极乐观地面对困难。笑对疾病，笑对人生，这就是我们的彭先生。
先生对师长，对同事和学生，怀有深厚的感情。王竹溪先生是彭先生的老师，王先生故世以后，彭先生每年必去看望王师母。又因为知道王师母经济上不够宽裕，每年都主动给予接济，直到王师母去世。而且直到今天，彭先生和王先生的后人仍然保持着来住，尽管王先生的后人中并无一人从事与物理有关的职业。事实上，当1995年彭先生获得何梁何利奖后，就自己设立了一个基金。彭先生自己曾说：我自任这个基金的主席兼出纳，一切由我做去。每年定期向他所了解到的优秀的学生或同事，特别是家庭生活不够宽裕的，发放基金加以鼓励。其中对那些曾在实验室工作过，身体有所损伤，或受到一定影响的同志，尤为关切。例如以前曾是彭先生在清华的学生，后在中科院物理所工作的黄毅英，彭先生就十分关心，惟恐她的医疗条件不够充分(黄毅英因为曾与放射性元素接触受到过超剂量的辐照)。直到黄毅英再三向先生声明：她的医疗条件和生活都不成问题，老人家这才放心。
在日常生活中，彭先生和各行各业，各阶层的人都有交往。从路边下棋的市民，到家中帮助他处理家务的小保姆，彭先生和他们都能谈天说地，没有通常高级知识分子的“架子”或自视清高的“毛病”。学生们说彭先生平易近人，愿意和他讨论问题，小保姆说“这老头儿随和，不挑剔。”我以为正是通过这一系列平凡的小事，彭先生向人们展现出一个心地宽广的人民科学家的风采以及他的人格魅力。不仅如此，我想这也许也是他长寿健康的重要原因吧!
彭先生在学校时没有直接教过我，因为我生得晚了点。但我却早就从清华老校友那里听说了先生的大名和他的种种逸事。比如说，先生在他的极富特色的数学物理课上，常常会给学生们留下几分钟思考消化新讲内容的时间。这时，先生自己也不闲着，会在一旁悠闲地吃几粒花生米。如果有学生前来提出问题，先生会高兴地和学生讨论起来，并且给予学生同吃花生米的奖赏。所以，听彭先生的课一点也不枯燥。但就是在这样宽松的一学年的课程中，彭先生将全部高等数学中线性的部分，极为精练地集中教给了学生。特别是告诉你在何种条件下，各种方法如何应用，给学生以深刻的印象，并终身获益。
我十分遗憾，未能赶上亲耳聆听彭先生精彩的数学课，但又十分荣幸地亲身领略到先生渊博而深厚的数学功底。记得一次是在碰到求解磁流体力学自由界面问题时，还有一次是在讨论某一类发散级数的收敛性问题时。两次都是在和彭先生的讨论中受到极大启发，最后都比较圆满地解决了问题。我知道有不少学生和我一样，在求解物理中的数学问题时，受到彭先生高明的指点。可是并不是很多人都知道，先生除了科学上的造诣以外，对外文，特别是英文有极高的水平。理论所的很多人也许还能记得，彭先生能背诵不少英国著名诗人，如Hamilton的诗篇。其实，先生在拼字棋(scrabble)的游戏中也是高手。每年春节，我和秦旦华、黄畇去先生家拜年时，总要被留下来和先生对局几盘，大多数情况是先生赢。这不仅是因为彭先生掌握的英文词汇量大，知道许多古怪的生僻字。更妙的是，在看似一堆死棋，无路可走时，先生往往会只用一两个字母，出奇不意地给棋打开局面，一下拼出好几个字，当然一下就拿到高分，而我们往往是大败而归。
在和彭先生的交往中，使我感受最深的，是先生对待生活的高度积极而乐观的态度。一般人们往往在顺利环境中能对生活抱积极乐观的态度，一但处在逆境或遇到困难时，要保持这种态度就绝非易事了。1999年初，彭先生因眼疾住进了北京医院，诊断结果，是要摘除白内障并植入人工晶体。对于当时已是84岁高龄，且有多种疾病的彭先生，这应该是一个不小的手术。手术后，所里的同志去看他，我也去了，老人家精神很好。当问起他手术的情况时，彭先生告诉我：躺在手术台上，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仍然听得见医生护士们的交谈。主刀的医生中，一名是山东大汉，另一名是山西娇小的小姐。于是，听他们一面给自己做着手术，一面交换着具体操作的意见时，彭先生居然诗兴大发，作起词来。这首词是这样写的：
复明记(自撰调)赠师自安大夫
柳絮飞将尽，正值风和日丽。浮游楼前，盘旋廊面，沉扬集散都由气。升楼顶，手术室内，卧听双簧戏。胶东大汉声音爽，山西小姐操作细。术前术后，老主任把关，令人心慰。病房护理有序，蛋白限量有准，卫生服务满人意。新秀成长靠实践；吸收经验多方计。祝师大夫锐意进取，精益求精，日深造诣。做一位广有作为的复明使者，胜利跨入二十一世纪。
这首词，如果从纯文学的标准来评点，也许并不是高水平的；甚而在彭先生自已诸多篇诗词中，也不算是好的。但这首词却深深地打动我，因为这件很小的事却典型地反映了彭先生对待困难，对待人生的态度。这些年，彭先生除了年事已高，不时总有些疾病的干扰以外，在自己的生活中，也并非总是事事顺遂的，但彭先生总是泰然处之，积极乐观地面对困难。笑对疾病，笑对人生，这就是我们的彭先生。
先生对师长，对同事和学生，怀有深厚的感情。王竹溪先生是彭先生的老师，王先生故世以后，彭先生每年必去看望王师母。又因为知道王师母经济上不够宽裕，每年都主动给予接济，直到王师母去世。而且直到今天，彭先生和王先生的后人仍然保持着来住，尽管王先生的后人中并无一人从事与物理有关的职业。事实上，当1995年彭先生获得何梁何利奖后，就自己设立了一个基金。彭先生自己曾说：我自任这个基金的主席兼出纳，一切由我做去。每年定期向他所了解到的优秀的学生或同事，特别是家庭生活不够宽裕的，发放基金加以鼓励。其中对那些曾在实验室工作过，身体有所损伤，或受到一定影响的同志，尤为关切。例如以前曾是彭先生在清华的学生，后在中科院物理所工作的黄毅英，彭先生就十分关心，惟恐她的医疗条件不够充分(黄毅英因为曾与放射性元素接触受到过超剂量的辐照)。直到黄毅英再三向先生声明：她的医疗条件和生活都不成问题，老人家这才放心。
在日常生活中，彭先生和各行各业，各阶层的人都有交往。从路边下棋的市民，到家中帮助他处理家务的小保姆，彭先生和他们都能谈天说地，没有通常高级知识分子的“架子”或自视清高的“毛病”。学生们说彭先生平易近人，愿意和他讨论问题，小保姆说“这老头儿随和，不挑剔。”我以为正是通过这一系列平凡的小事，彭先生向人们展现出一个心地宽广的人民科学家的风采以及他的人格魅力。不仅如此，我想这也许也是他长寿健康的重要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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